零
张三走了。
他是在刺骨的寒冷中走的。有聒噪的知了声为他送行。
除此之外,再无其他。
一
我已经记不清我是什么时候和他认识的了,只隐隐约约有一些印象: 那一天太阳很大,强烈的白光晃的人睁不大眼睛。一切人和物在白光的照射下,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。
然后,我就认识了他。
他没有什么特别的。他有头有脚,五官也都长在该长的位置,但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。
如果我在不认识他的情况下和他见了一面,分开后最多只要一分钟,我就记不清他的样子了。就是这么普通。
不仅外表很普通,内在也同样的普通。
有时雄心壮志,和我背起了《陈涉世家》的句子,我给他竖起了大拇指;
有时平淡如水,和我讲附近的超市什么东西在特卖,我就比了一个缺钱的手势;
有时心灰意冷,和我谈世界各国的局势,以及他的无奈,我便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他对一切事物都抱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:他有时居然在畅想自己要是在北京上海买房子,应该买什么位置的。
他对一切事物都抱有着莫名其妙的悲观:他有时竟然在搜索睡桥洞和睡公园长椅,哪一个更舒服。
他就是这么一个人。
有时乐观,有时悲观,有时忽然有了目标,有时忽然忘记自己要做什么。
他是如此的普通。
以至于,我有时觉得我在照镜子。
二
张三走的很突然。
但是有很多征兆。
之前一段时间,寡淡如水的交情就像泛起了涟漪。频频和我聊了起来。
有时会和我聊俄乌局势,我并没有怎么回复,只是嗯嗯啊啊的回应着。
有时会和我聊凶狠的上司,我并没有怎么回复,只是嗯嗯啊啊的回应着。
有时会和我聊暴晒的天气,我并没有怎么回复,只是嗯嗯啊啊的回应着。
有时会和我聊各个公司裁员的消息,我并没有怎么回复,只是嗯嗯啊啊的回应着。
有时会和我聊讨厌的人,我并没有怎么回复,只是嗯嗯啊啊的回应着。
有时会和我聊感情上的悲伤,我并没有怎么回复,只是嗯嗯啊啊的回应着。
末了,他很郑重的向我道了谢。
然后,我就再没直接从他的口中得到过任何消息。
三
再见了,张三。
再见了,我的朋友。